2023年11月14日 星期二

寬闊的胸襟

醫病平台 寬闊的胸襟

1.盧俊義牧師用寬闊的胸襟看待與我們出道不相同的對象

   別人怎樣說,我不知道,但我身為台灣基督長老教會的傳道者,確實內心多少都有一份很莫名的「榮譽感」,這是比較好聽的話,說白了,就是「驕傲」。而這沒有什麼特別原因,只因為長老教會在台灣是所有基督教派中年資最深,分佈最廣,無論多高的山區,多遠的島嶼,或是多偏僻的村莊,都可以看到長老教會的禮拜堂和信徒。而我所畢業的學校台南神學院,也是台灣最早的一間大學,它原本的名稱是「府城大學」,這是英國宣教師在1875年就設立的,而設立的方式就是仿效英國劍橋、牛津等大學方式,先有神學院作大學府的底,然後才發展成為綜合大學。而我是在台灣長老教會慶祝一百週年宣教紀念(1965)的隔年,也就是1966年進入台南神學院的,那時該院可說是全亞洲首屈一指的神學院,師資之強,學生之多,更特別的是,該院是和聖公會(又稱之「英國國教」)、信議會、衛理公會等三種不同的教派聯合辦理神學教育,這也是當時台南神學院會享譽全亞洲神學教育之因。也因為這樣,我心中無形中就有一股莫名的驕傲作祟著。

  但當19748月我畢業受派到台東關山教會牧會時,很快就去拜訪當地的天主教會。我會想去拜訪天主教會,是因為在神學院四年級(1972年)時,舊約教授也是副院長「彌迪理牧師」(英籍宣教師Dr. Daniel Beeby),被國民黨政府下令強制驅離出境,那時正在學期中,不能停課,學校隨即請求輔仁大學神學院院長,當時也是耶穌會的會長房志榮神父來代課;他是聖經學者,學識豐厚,甚為謙卑,他授課真的讓我大開眼界。因此,心想應該多認識天主教會的神職人員才對。也從那時起,我開始訂購天主教的神學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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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當去拜訪關山天主教會時,才知道整個台東縣的神父都是來自瑞士的天主教「白冷會」所開創,而在關山天主教會對面的「天主教醫院」也是來自瑞士的「聖十字架仁愛修會」的修女設立的,她們不僅在關山設立醫院,也在尚武設立「救星教養院」,專門收容照顧腦性麻痺的孩子,並在「成功鎮」(俗名「新港」)設立診所服務海岸鄰近村落需要醫治的病人。

  當時關山天主堂有一位年輕的「賈斯德神父」,因他進而認識了池上教區蘇德豐神父、鹿野教區葛德神父,及好幾位白冷會神父,後來都成為好朋友。也才逐漸了解白冷會在全台東縣所有的村落都有天主堂,以及錫質平神父所創辦的公東高工對台灣特別是原住民社會的貢獻,以及創辦全台第一所「職能訓練所」的雷化民神父。而當我後來知道被蘭嶼達悟族人稱為「蘭嶼之父」的紀守常神父的故事後,更令我感到汗顏萬分。因為認識他們,也才漸漸地發現這些神父和修女們,個個都大有來頭,都是學有專精,即使是專門負責提供三餐餐點給神父們用的廚房修士,也都是領有歐洲共同市場烹飪證照的。也從這裡,我才知道原來他們發「終生願」時,其中的一項就是「守貧」,除了字面上表示過儉樸生活外,更重要的含意,就是讓自己卑微下來,成為他人「僕人」。他們讓我學習到一點:默默地在宣教區盡生命之力為基督教福音耕耘、撒種,用此方式來表示他們深愛著台灣這塊土地。因此,他們從不對外炫耀他們做過什麼事,也不求別人的回報。而我卻只因為畢業的學校,心中就有了自負,真是慚愧至極!

  1976年,我和賈斯德神父一起策劃舉行聖誕夜聯合禮拜,地點在天主教會禮拜堂,並決定將當晚的感恩奉獻全數捐給天主教醫院。蘇神父和葛德神父也都來參加。禮拜後,在醫院服務的馬惠仁修女上前來抱著我,流淚說:「我們20年前來台灣時,你們說我們是『魔鬼』,現在你們跟我們一起讚美天主。」

  我不知道是誰教導信徒把天主教妖魔化的?如果有傳道者迄今還存這樣想法,那實在是很糟糕的事。如果魔鬼可以讓許多困苦的人家得到生命的亮光,這豈不是很矛盾的一件事嗎?想想看,長老教會什麼時候創辦過專門在照顧腦性麻痺的孩子?且是從開始到現在都持續著。當我親眼看見修女們抱著腦麻的孩子餵食、洗澡、唱歌、祈禱時,我唯有的,就是學習怎樣跟隨他們的腳步學習這種所謂「僕人」的工作。

  從天主教會深入在台灣各地,讓我學習怎樣用更寬闊的心境看待不同的宗教信仰,就像這些天主教神父怎樣看他們在不同宣教區看待傳統宗教信仰態度一樣。因此,在教會公報服務期間(19871993),我曾和記者吳信如一起去拜訪佛教釋昭慧法師和她創辦的「弘誓佛學院」。後來釋昭慧法師邀請我和天主教王敬弘神父聯名發起「關懷生命協會」,也藉著這個協會,又與台南「妙心寺」傳道法師成為好友;他曾邀請我去他的妙心寺對信眾演講,而他讓我最為感念的一件事,就是他有位信徒是台南環保局的清潔員,知道法師和我是好友,有一天這位信徒在垃圾場撿到一支有耶穌釘在十字架上的廢棄物,就撿拾起來交給傳道法師,而傳道法師認為這是「聖物」,先清洗乾淨後,包裝好,然後特地請信徒開車載他捧著這十字架從台南專程送到台北東門教會交給我,到現在我非常珍惜這件特殊禮物。而釋昭慧法師和我也互有邀請到對方去演講,她也邀我一起發動「反博弈條款」合法化。當我就任嘉義西門和台北東門這兩教會時,他們也都有來參加,包括「法鼓山」也派代表來參加我的就任禮拜。

  跟法鼓山創辦人聖嚴法師認識,是因19969月,佛教中台禪寺發生幼童皈依的事件,鬧得滿城風雨。我寫文章在自由時報表示這種事在每個宗教都有。因而與聖嚴法師有過一場對話,他這樣說:「我們不要在最高點找焦點,但可以在基礎點找共同點合作。」

  對不同宗教信仰團體,我認為應該要用欣賞和分享的寬闊胸襟看待;欣賞他們在信仰上的敬虔態度,分享彼此間生命中不同的信仰經歷。這樣才不會發生宗教衝突,相反的,還可以藉著緊密的聯繫而對動盪不安的社會有股穩定作用。

  如果醫界的工作者,包括醫生、護理、藥師、檢驗師、社工師等等,也能這樣先排除學校背景,而是先自己謙卑下來,用欣賞和分享他人在醫療院所工作的經歷,這樣,同為上述工作者,雖是出身不同的校際,必定會讓我們看見自己的不足,和別人傑出成就的美,我深信這會讓我們學習到許多新的生命價值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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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佛教徒的醫師如何用寬闊的胸襟看待與我們出道不相同的對象

*陳榮基

*臺大醫院及恩主公醫院教授級主治醫師,

佛教慧矩機構董事長,

佛教蓮花基金會榮譽董事長

 

     有幸拜讀盧俊義牧師的大作,<用寬闊的胸襟看待與我們出道不相同的對象>,看到牧師如何與神父,修女及法師共事,感佩萬分。

     本人出身佛教家庭,卻因為祖父幫我報戶口時,戶政人員為我命名[榮基],讓我也肩負了要[榮耀基督]的任務。使醫師出身的我,在台大醫院擔任副院長時,受到基督教的馬偕醫院董事們的接引,走入推動[安寧緩和醫療]之路!從事榮耀基督的神聖工作。

     又因為我內人周照芳,台大醫學院護理系出身,多年擔任台大醫院護理部主任及恩主公醫院護理副院長,使我一路尊重護理師,醫院行政人員各種醫事人員。也一路上受到他們的支持與協助,做事更為順暢。照芳更能尊重與善待各科室及行政人員。讓行政單位與護理部,充分合作,為提升醫院的服務品質而賣力!

     受到馬偕醫院從事安寧服務的醫護人員的感召,讓我學習馬偕博士服務台灣的精神。

     我有幸於1957年,進入台大醫學院醫科當學生。大三時受到慧矩創辦人周宣德老師的感召,開始學習正信佛教。畢業後接受周老師的邀請,成為慧矩的無薪兼職人員。又由於慧矩出身,進入台大醫院工作的同仁的敦促,在台大醫院創立慈光佛學社,並開創往生助念室,傳到台灣大小醫院。

     慈光佛學社與其他醫院的佛學社交流,創辦了[佛教醫師人員聯合會],成為首任會長。後來聯合會創辦[佛教蓮花臨終關懷基金會](後改名[佛教蓮花基金會],被推為創會董事長。[蓮花基金會]走入推動善生善終安寧緩和醫療的行列。在三教(基督教,天主教,佛教)合作努力下,台灣的安寧緩和醫療的成就,在全世界名列前茅,亞洲居首位。

     在恩主公醫院服務時,我與內人,對各科室,各行業的同仁都一視同仁,也因此,大家都能努力合作。我們在1998年,應台灣駐河內大使館的要求,開始與越南河內的越德醫院合作,提供該院各類醫事人員及行政人員的訓練。能夠獲得院內各個單位同仁的熱心配合,努力完成賦予的任務,培訓效果良好,大大提升該院的品質。終於在2010年,獲得越南衛生部頒發[國際人民健康奉獻獎]

( http://profrcchenmd.blogspot.tw/2010/10/ngo-ba-thuy-daniel-jaeck-daniel-maitrot.html#links)

     醫院很多同仁,都成為我們的好朋友。至今都能在LINE群組中,噓寒問暖!互相關心。

     有一次到安寧病房探視一位我的同學,看到他兩手空空,在獲得嫂夫人同意後,我取下手腕上的念珠,掛到他腕上。病人安詳往生後,夫人及兩位女兒,每年年終都會做很多念珠,送給蓮花基金會,當做年終晚會的禮品;並且每年捐款贊助蓮花基金會!

     我也因為能夠親近彰化基督教醫院的蘭大弼院長,亦師亦友,讓我學習到很多做人的道理。更能體會到耶穌為信徒洗腳的偉大精神。蘭院長退休後回英國,我與內人有幸到倫敦郊外的”蘭寓”拜訪他。黃昏時,他帶我們到一家中餐廳用餐。飯後,他說:「我是地主,這餐要由我請客。」我說:「不錯,您是地主。但是您已經退休,我還沒退休,所以這餐費,應該由我負擔。」終於說服了蘭院長。

       靈性關懷是安寧療護的重要工作,而專業的臨床宗教師更是其中重要的一員( https://profrcchenmd.blogspot.com/2023/02/blog-post_99.html .)

蓮花基金會自 1994 年成立以來一直致力於佛法與臨終關懷的結合,每兩年舉辦一場「佛法與臨終關懷研討會」,並從 1998 年起積極從事臨床佛教宗教師的研究與培訓。

    蓮花基金會「台灣臨床佛教宗教師培訓中心」在北部有台大醫院、南部有大林慈濟醫院,南北共同專責培訓臨床佛教宗教師。參與第一線末期病人靈性照護工作,期盼禆益更多病人及家屬。參與培訓的學員,除了法師以外,也有修女。招募法師,給予臨床佛教宗教師(Clinical Buddhist chaplain, CBC)的訓練,讓她們參與安寧緩和醫療的團隊,是佛教史上的創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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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以寬闊的胸襟選擇好醫師

賴其萬(醫師)

編者按:本週的主題是「寬闊的胸襟」。一位資深的台灣基督長老敎會的牧師分享自己由神學院畢業後,因緣際會認識了許多在窮鄉僻壤默默奉獻的天主教神父、修女,而深受感動,因而呼籲社會各界應以寬闊的胸襟,跨出不同宗教的籓籬。一位資深醫界大老,本身是虔誠的佛教徒,也是台灣安寧療護的倡導者,以他在醫院行政多年的經驗,除了倡導不同宗教可以一起合作,並以其個人醫療行政以及夫人為護理界領袖的背景,提出醫護之間需要以寬闊的胸襟彼此尊重。一位關心醫學教育的資深醫師回憶自己如何由閉塞的門戶之見,經歷長期在國外醫院與醫學院工作,見證許多畢業於台灣不同醫學院的醫師所呈現的各種優越表現,而呼籲台灣社會與醫界都要以寬闊的胸襟,了解好醫師不只在於畢業自哪一所醫學院,而是個人的經歷以及人品更為重要。希望這三位老人的由衷之言,可以推動台灣社會以更寬闊的胸襟,容納異己,促進台灣社會的祥和團結。

 

十月中旬好友盧俊義牧師與我分享一篇他的文章,「給剛畢業去牧會的傳道者的信──牧會的第七件事:以寬闊胸襟看他宗教」。看了之後非常感動,我就邀請盧牧師為「醫病平台」寫一篇「寬闊胸襟」的呼籲。想不到,當我讀了他這篇大作時,竟因為第一段所出現的一句話,「而我所畢業的學校——台南神學院……」,我忍不住以「台大醫學院」取代「台南神學院」,再次細讀盧牧師這整段的文字,不覺感到這位良師益友,似乎有意提醒我,是否自己過去曾經認真想過「如何以寬闊的胸襟選擇好醫師」。忍不住就提起筆來,在這裡與分享自己如何領悟「一個醫師的好壞絕對不是以他畢業的學校可以判定」的心路歷程。

我在1969年由台大醫學院醫科畢業。七年的醫學生生涯除了最初醫預科的兩年在台大校總區之外,後來五年就都是在台大醫學院、台大醫院,不知不覺養成孤芳自賞、心胸狹窄的心態。畢業後服役一年才有機會接觸到幾位國防醫學院高我一兩屆的醫師,但退伍以後,進入我的所愛——台大醫院神經精神科做了四年的住院醫師、一年的主治醫師,而這期間都沒有走出「台大」的掌心。就我記憶所及,當時很少看到有外校畢業生進入台大醫院接受住院醫師訓練,偶而我接觸到的少數幾位外校畢業生,都是由外面醫院,如彰化基督教醫院或省立醫院,派到台大醫院神經精神科接受短期訓練的主治醫師或住院醫師。

我於1975年到美國明尼蘇達大學醫院Minnesota University Hospital 進修,由於美國的醫師訓練制度對國外的畢業後訓練(住院醫師或研究醫師fellow)一概不承認,所以我又從第一年住院醫師做起。這是我生平第一次出國,我對美國人的生活與與語言都感到陌生,更不用說對美國的醫療環境與制度,更是非常陌生,所以最初的適應方面的確吃了不少苦。但在那困難的階段,我首次見證到一位來自台灣,但不是台大醫學院畢業生,令我十分折服的傑出表現。他雖然與我年紀不相上下,但他從中山醫學院畢業,服完兵役後就到美國從實習醫師(intern)做起,已經在美國完成復建科的住院醫師訓練,當時正在明尼蘇達大學醫院擔當研究醫師。他為人十分誠懇,英文表達能力很好,做事也十分沈穩,我當時第一個反應是他怎麼這麼厲害。而後我在美國的二十三年裡,才徹悟到,我出國前的台大醫學院、台大醫院唯我獨尊的優越感,如果沒有機會出國,我就沒有機會見證,許多台灣其他醫學院畢業生的成就,絕對不亞於我的校友。事實上,我在這美國二十幾年來,與這些外校畢業的台灣醫師交往,才知道他們有許多學校因為師資的問題,學生會自己在學校的諒解下,邀請許多台大醫學院願意幫忙其他醫學院學生的教授們,週末到他們學校給學生全天上課。他們與我分享,他們如何珍惜這些老師願意犧牲週末給他們上課的愛心,以及他們多麼羨慕我們台大醫學院的學生有這麼好的老師。聽到這種故事,學生時代時常翹課的我不覺感到汗顏。

記得我還在美國時,第一次接到台大醫院有位主治醫師教授升等,醫學院邀我當校外審查委員,當我看到這位學術論文質量都十分亮眼的醫師並非台大醫學院畢業生時,我心中有說不出的激動。我記得自己在撰寫審查的回覆時,最後還寫了幾句像這樣的話:「非常高興母校目前居然有這麼傑出的外校畢業生,能夠在台大醫學院貢獻所學,這是我學生時代、住院醫師時代所未能經歷到的,而這卻是美國醫學院校司空見慣的唯才適用的開放政策。」

回來台灣瞬乎已經又過了另一個二十多年,我所看到的台大醫院已有非常開放的住院醫師、主治醫師惟才適用的政策,過去根深蒂固的門戶之見已經不再,而我回國參加醫學教育,在許多與各不同醫學院校師共處的場合,常常感受到醫學生彼此互動都充滿自信,不再有過去的校際觀念,使有些醫學生裹足不前,這種衝破校際觀念的心防多少也與目前政治社會充滿自由民主的風氣有關,也不禁感念這幾十年來為台灣民主奮鬥的前輩們對台灣社會、教育的影響。

寫到這裡,我不得不感謝我的老師前輩能夠讓母校台大醫學院、台大醫院有這麼多的院長、科主任、教授能夠順應時潮,容許機構文化改變,使台灣的醫療、醫學教育遍地開花、欣欣向榮。我深信我們醫學教育的開放絕對是正確的方向。願台灣社會不只在醫病方面,各界也都能以寬闊的胸襟迎接新世代的來臨。

最後,我想指出每一個醫生當年能夠考上自己所希望進入的醫學院、畢業後能夠進入最好的醫院、最想學的科系接受自己希望得到的教育與訓練,除了個人的努力之外,多少也都有「運氣」使然,但更重要的並不只是學校、醫院的環境,我相信個人的心性與教養也是成為良醫的重要因素。總之,我要誠懇地向台灣社會大眾呼籲:我深信一個醫師的好壞絕對不是以他畢業的學校可以判定。我們要以寬闊的胸襟選擇怎樣的醫師是最能幫忙自己的好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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