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歷史的詮釋權及扭曲
朱真一
去年年底看台灣報紙的報導,監察委員黃煌雄指出,中國近年來全力推動台灣史研究,台灣應謹慎因應,掌握台灣史的詮釋權。我們不但要防範中國的企圖,台灣人還要注意國民黨政府以及美國人的扭曲。我還注意到一些目前掌握書刊出版權包括學術界的一些人的偏見。以我熟悉的台灣醫學歷史為例。
台灣的現代醫學不是由中國大陸移植過來,也不是美國人創造的。最近網站上看到一本由ABMAC(美國援華醫療促進會)出版的書“Health Care and National Development in Taiwan 1950-2000”。該書目錄第二部分”Pioneers in the Creation of Modern Health Services in Taiwan” 有13章,除了一章登杜聰明的舊文討論台灣醫學教育的發展,其他12章講台灣現代醫學的拓荒者(pioneers)都是跟美國有關的機構尤其ABMAC或農復會有關的計畫及中國來台人士,書中所說的拓荒者是劉瑞恆、George Humphrey、葉曙、顏春輝、許雨階、盧致德、Gertrude E. Hodgman等。難道台灣的現代醫學服務(Modern Health Services)幾乎全都是中國人或美國所建造 (Creation) 的?沒有非美國的歐美、日本或台灣的醫界人士?
我們不要讓台灣國民黨政府、中國政府、中國心態人士以及美國人扭曲台灣的歷史。台灣的現代醫學,從1865年醫學宣教師Dr. James Maxwell(馬雅各)及1886年的海關醫師Dr. Patrick Manson(萬巴德)到台灣服務開始,接著日本政府大力推廣現代醫學。常看到一些歷史學界的報導,愛說這些台灣現代醫學的啟蒙人士,只是為了傳教或為帝國主義服務。
來台灣的歐美醫學宣教師及海關醫師是台灣現代醫學真正的拓荒者,以學徒方式訓練外,還在1880年代嘗試過一期正式用英文訓練西醫的教育課程。戰前就有40多位主要是英國或加拿大的醫師來台過,如馬雅各及二世醫生父子、萬巴德及大衛醫生兄弟、蘭大衛醫生(Dr. David Landsborough)父子、馬偕牧師(Rev. George Mackay)、戴仁壽醫生(Dr. George Gushue-Taylor)以及羅明遠醫生(Dr. Robert B. McClure)等等。
這些歐美醫師無論他們主要為傳教或為台灣的歐美人士服務,對台灣醫學的貢獻良多,探討他們服務台灣人的精神,會使我汗顏。他們留下來的Legacy(遺教),尤其是犧牲服務的精神,仍在台灣傳承。
日本佔據台灣後,更用公權力積極推廣現代醫學,建立醫療制度,改進環境衛生,推動公共衛生,對醫學教育尤其認真。我們應該感謝不少日籍早期醫師的服務精神,譬如到山地的公醫及醫學教授的敬業及認真工作的精神。有些幾乎晝夜不分地苦讀或埋頭研究或工作,他們貢獻了及影響台灣醫界深遠。不少台灣人秉承來自早期日籍醫師或學者的身教,更影響後輩的學生。
熱帶醫學從19世紀60年代開始,台灣就有不少有貢獻的人士,日本對熱帶醫學有其殖民南進政策的考量,最優先重視,曾在台灣工作過的Patrick Manson、中川幸庵及橫川定是世界級的重要大師。戰後熱帶醫學更發揚光大,如撲滅瘧疾就由1945年前後幾年,畢業於台大醫學院的13位醫師專心且熱誠地投入而成功,他們還繼續到世界各地服務。
熱帶醫學的專家中,ABMAC的書只提許雨階博士是現代醫學的拓荒者,甚至有人標榜許雨階是台灣熱帶醫學之父。這背離台灣的醫學史事實太多,台灣熱帶醫學從更早的歐美及日據時代人士就成就輝煌,絕對不是中國人來台後才開始,謝獻臣更是戰後熱帶醫學發展最重要的關鍵人物。
台灣的現代醫學不是由中國大陸移植過來,美國對戰後台灣醫學影響至鉅,不過台灣的現代醫學不是美國人所創建。早期歐美及日籍醫師留下的Legacy,在台灣醫界人士中傳承。台灣醫學的傳統及承續不應該忘記他們的貢獻。歷史不應該切割,更不應該扭曲,歷史能給我們很多寶貴的教訓。
請看http://tinyurl.com/y8cghza較詳細的討論。最近服務台灣人民20幾年的蘭大弼醫師逝世,看歷史學界上討論醫療宣教師,大都放在殖民或半殖民的框架中。我發表的文章中,對醫療宣教師說的一句話「非常尊敬及佩服」,就被批評說我對他們「過譽的描述」或「神格化」。非常不以為然,再度寫下此感想,更呼籲大家注重正確的歷史,掌握台灣史的詮釋權。
(作者執教St. Louis大學小兒科)
[本文刊登於極光Aurora181期(3-23-2010)p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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